作者：刘华训*

承蒙《地理所所志》编写组二次函嘱撰写回忆录，不胜感激！本应竭力从命，但今我已体衰多病，不能多用脑，难以如愿。今仅寄奉昔日所作有关野外考察的拙诗二首以补偿，不知当否？如不堪用，不必告我，直接摈弃之即是。祝

夏安！

刘华训上　　  2009.6.3

 

荒山之夜（1963年7月）

1963年在祁连山西部考察时，孤身陷荒山，黑夜危坐达旦，幸有惊无险。

求索不辞远，匹马走荒山。

山旱草木稀，坡急石路长。

岩怪疑伏虎，草深恐卧狼。

斜阳渐西坠，老马骇奔亡。

独遗深山里，寄身陡崖畔。

寒风袭单衣，残唾润饥肠。

四顾唯惊怵，夜空黑茫茫。

静抚意中剑，紧握手中铲。

异类若相侵，誓与决死伤。

眼前鬼影乱，头顶星月灿。

天明复登道，伙伴惊生还。

 

露宿戈壁（1965年8月）

1965年河西走廊西部考察中，被困于大戈壁。

极目无边的远古莽原，让人窒息的寂寥和荒凉。我和童鼎钊已经跋涉一天了，茫然陷身在茫茫戈壁上。

戈壁，浩瀚的大小砾石的海洋——一片死亡的土地，比沙漠更干旱和绝望。

夕阳已西坠，干渴和疲劳疯狂地虐待我们，玉山倾倒在石滩上，像一堆烂泥，哪还会动荡！

忽然惊觉，头顶的天空怎的这么低？这么蓝？低得好像离地只有咫尺远，害怕会坠落到我们的身上；蓝得仿佛是万顷碧波的海洋，害怕会被吞没和埋葬！

天上的星星怎的那么大？那么亮？仿佛硕大的珍珠宝石悬四旁，伸手就可摘来玩。传说戈壁上空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难道我们也来到了这里的天堂？

环视四周，夜色多么狰狞！凶神恶煞般正怒视着我们呢！看来它竟把我们当作外逃的囚犯，四下里布下天罗地网，提防我们会逃亡。

狂暴的夜风从四面吹来，大声的沙沙作响。周围似乎有许多阴影在晃动，一会儿聚合，一会儿又分散。远处不断传来某种凄厉的吼叫，近处似乎忽闪着饿狼的眼光……

啊，我们的心缩紧了，可是我们不怕。这时哪里还顾得上休息，二人背靠背坐着注视四方。认定自己是勇敢的战士，紧握手中的枪——一把野外挖土用的铁铲，严防着，静候着，准备一场流血的搏斗……

后来，不知怎的，我们忽觉身上一阵温暖，从惊梦中醒来，身上正洒满金色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