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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腾格里沙漠的黑风暴——50年前一次难忘的经历(作者:沈文雄)  
          2010-06-18    【关闭】  
 

作者:沈文雄*

   1959年春天,我奉命参加民勤治沙综合试验站的科学研究工作。这是我长期下放农村劳动锻炼后回研究所的第一项研究任务。经济地理研究室只有我一个人参加这项任务。

   民勤站是当时治沙队下属六个综合试验站中的一个,地处腾格里沙漠的边缘。位于甘肃省民勤县县城西面大约20公里一个叫做沙井子的地方,原来是县林业局下属的林场,沙井子附近方圆几公里的地方,甚至于更远,都是流动或者半流动沙丘,很少见到居民点和农耕地。沙丘并不很高,大概在10—15米左右。当地的年雨量只有50毫米。茫茫的沙海,显示这里是典型的干旱地区的地理景观。

   参加民勤站科研工作的来自许多科研单位和高等院校。除了地理研究所外,还有兰州大学的师生,以及中央和地方林业科学研究单位的科研人员。地理所的研究人员主要来自自然地理室、气候室和水文室,资深研究人员有赵松乔、江爱良以及调入地理所不久的方正三先生等。当时提出的主要研究方向,记得是水热平衡和沙生植物群落生态的演变。我的专业是经济地理,在这里的研究任务是什么?过了50年后的今天,我仍然是一头雾水。当时流行的口号是“党要干啥我干啥”。我必须按照这个要求来做好自己的工作。

   4月25日是一个明亮的晴天。沙漠里的早春天气,早晚还很有点凉意。我按照计划的安排,这几天的任务是经过实地调查,绘制出五千分之一的土地利用现状图。所谓土地利用图,就是在图上标出,哪里是居民点,哪里长有野生的沙蒿、骆驼刺等沙生植物的土地利用现状。

   下午好象是二点出发到沙漠里去工作。这样的工作比较单调。我一路上哼着前苏联歌曲《小路》,一边视实际情况填图,倒也轻松自如。记得我是往南走,又偏向西。到了三点左右,天气突然发生了变化,晴朗的天气不再了,风力逐渐加大,顿时飞沙走石,眼睛也不敢睁开,只好到沙丘的背风坡去避风。过了一会,蓝天变得浑浊起来;再过一回,四周显得灰暗,好象是夕阳西下了;再不一会,天空突然变成黑色,我伸出自己的右手,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天由蓝变黄,由黄变褐,然后由褐变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前后只有半个小时左右。我有点惊吓了。我当时是个不到23岁的年轻人,涉世不深,在大城市里长大,根本没有这种经历,我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沙窝里会不会突然窜出一条狼?工作是没有办法做了,应该赶快回到沙井子去,回到同志们中间去。这种本能的想法要求我赶快离开这里。怎么回去呢?我打开了康派司,那时的罗盘是不能夜视的,它不能给我指引方向。我突然想起队部门口有一条深深的车道,这条车道轨迹,由东往西,连接着县城和沙井子。我还记得,在沙井子东面大约5里地的地方,就在车道边,当地居民建了一个羊圈,大概是放羊过程中,可以作为避风的地方。于是,我转个身去,顶着大风,吃力地向北边走回去。我走得很慢,几乎是摸着前进。好在我大方向没有发生错误,大概在一个小时后,就看到了车道的轨迹,我又沿着轨迹向前走,半个小时后,没有回到沙井子,倒是到了那个羊圈。我在它的周围转了两圈,确认它就是我们东面的羊圈,我终于放心了。我沿着车道往回走,很顺利,没有多久,就回到了沙井子。我成为当天下午到野外去后,安全回来的第一人。

   回到沙井子,发现留在家里的同志不多,很多同志到野外去做观察和调查了。在我回去后一段时间内,摸回来的人并不太多。当时天色渐渐转暗,晚上已经到来了,在野外的同志们的健康和安全问题牵动着领导和大伙的心。晚饭后,大家一起爬上沙脊,燃烧起干树枝,又敲打着盆盆罐罐,无非是给在沙漠里的同志指引个方向。但是成效不大,许多同志当天晚上在沙漠里过夜,第二天清晨才陆续回到沙井子。可以告慰的是所有同志都安全归来,没有发生任何问题。问他们一个晚上是如何度过的,有很多人是把自己下半身埋进了沙丘,背靠背地坐在一起,渡过了一个晚上。在沙漠里过夜的杜炳鑫同志见了对我说:昨晚我们都担心你,因为你是一个人。不象我们是几个人在一起,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感谢同志们对我的关怀,我在这里开始领略这位大姐的风范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虽然我在以后的年代里,对许多同志一直喋喋不休地讲起这件事的经过。好象是在惊叹,这个世界真奇妙;又象在自夸:您看哪,我的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还可以吧。这些当然属于调侃的话。今天我们在回顾这段历史的同时,有两个问题是值得进一步深思的。其一是,腾格里沙漠发生的这次黑风暴,在当时的大气环流下,是如何形成的。我是孤陋寡闻,在有关的科研文献中好象没有见到过关于这个黑风暴的研究报道。它和美国中西部草原于1934年5月11日发生的黑风暴有什么异同,当时的发生范围有多大,给国计民生带来了多少损失,应该被纪录在案。其二是,1959年在当时省委书记张仲良的主政下,发生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史上罕见的“通渭问题”,即甘肃省通渭县在“大跃进”过程中,发生了饿死人事件,饿死的人民竟占全县人口的三分之一,大大超过有名的“信阳事件”饿死人口占八分之一的比例。据报道,“通渭问题”还涉及周边一些地方,民勤县也受到影响了。那么,腾格里沙漠在1959年4月25日发生的黑风暴和张仲良的“大跃进”,有什么内在的联系,是不是也应该予以深思,记一笔在历史之中。



*沈文雄(1936—),1957年至1962在所。正局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