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杜炳鑫*
(中科院成都山地所)
1959年由中国科学院自然资源综合考察委员会牵头,组织全国有关高等院校、科研单位农、林、水、生物、地学学科的专业人员,对全国沙漠进行考察和定位观测研究。3月兰州治沙工作会议后,参加考察和定位观测的科技人员,在“红在沙漠、专在沙漠、不红不专不出沙漠”誓词的鼓舞下,分别奔赴新疆、青海、甘肃、内蒙古、宁夏诸省区的沙漠地区开展工作。
我们北京地理所的人员到达甘肃民勤后分成两组,谭见安、耿宽宏、杜榕桓等在楼桐茂先生带领下,赴条件更为艰苦的巴旦吉林沙漠考察;赵松乔生生、毛树珍、胡庆光、屈翠辉、沈文雄、徐兆生、贺大良、杜柄鑫等参加民勤站定位观测研究。1959年定位站建在民勤沙漠东缘流动沙区的沙井子,这里具有风大沙多、温差大的气候特征。
我所在的植被组有毛树珍和兰州大学生物系一位老师及几位学生组成,主要开展民勤沙区植物资源、植被类型和分布规律的调查研究。在完成半固定和固定沙区的植被考查后,将工作重点转向流动沙区考察。在没有向导、没有道路、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面对高达十多米、一望无际的新月形沙丘和垄状沙丘,我们只能凭地形图和罗盘来确定路线和方向,靠徒步进行考察。翻越高大连绵的流动沙丘,不仅行走困难,黄沙还往皮靴内灌,走不了多远就得坐下来抖掉靴内的沙子,才能继续前进。
5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我们步履艰难地翻越着一座又一座的沙丘,浩瀚的沙漠在阳光下晃如金色的海洋。当我们结束了历时7-8个小时的考察工作,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定位站返的途中,突然沙尘暴呼啸而至,真是骤不及防。片刻之间蔽日遮天,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赶快聚集在一起,相互手挽着手,但亦无法抗拒沙尘暴巨大威力的袭击,不时有人被击倒在地。为了避免发生人员失散和传说中的沙埋危险,我们立即采取应急措施,大家围成园形,相互胳膊挽着胳膊,手紧扣着手,集体的力量与沙尘暴拼命地抗争着,再没有人被击倒,但仍无法站稳脚跟,只能任由它推动着跌跌绊绊地移动。虽然我们都戴上防风沙护镜和厚厚的大口罩,但阻止不了沙尘的无孔不入,扣着的双手、裸露出的脸颊和颈部被沙粒袭击得像针扎似的刺痛,头上戴的遮阳草帽早己被卷走,身上穿的厚实劳动布工作服,也无法阻止细粒尘土侵入。在一阵又一阵的狂风沙暴袭击下,我们己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渐消失,也没有了沙粒的击打,才意识到沙尘暴已经过去。四周变得出奇地寂静,天空仍然一片漆黑,我们无法辨清方向,更无法探寻返回驻地的路,只能原地不动露宿在沙漠里。此时,大伙己疲惫不堪,筋疲力尽,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躺在沙地上。
在沙漠考察中留下的记忆,左为本文作者
在野外考察中愉快的业余生活,第一人为本文作者
4-5月大西北沙漠的夜晚仍然寒冷,气温日较差大,夜间地面温度可低达10℃以下。早上出发时,考虑到在流动沙区徒步考察艰难,当日又要返回驻地,所以都是轻装,不能御寒,夜越深温度越低,又冷又累又困。为了抵御严寒、赶走瞌睡,不致冻伤,大家不敢继续坐着或躺着休息,只能起来活动。大伙手牵着手跳起集体舞,扭秧歌舞,做广播操,原地跑步,唱歌,讲故事,说笑话,整整一个晚上,就这样跳着唱着说着,真似一次别开生面的欢乐晚会,将沙尘暴带给我们惊吓、疲惫和劳累驱到了九霄云外。
沙区的黑夜寒冷而漫长,我们跳着唱着迎来了东方的黎明,终于听见了远处飘来的驼铃声,天也渐渐亮了。我们登上了高高的沙峰上瞭望,发现驻地定位站离我们露宿地并不遥远,不过千米左右。回到站上受到同志们的热情关怀,为我们熬姜汤驱寒防感冒,见我们头发乱如麻还藏满沙尘,脸上身上亦满是尘土,赶紧为我们浇水洗刷。
虽然遭受了凶猛沙尘暴的袭击和磨难,大伙仍不忘肩上的使命,第二天一早又精神抖擞地奔往沙区,投入了考察的工作。
*杜炳鑫(1932—),1956-1966年任地理所自然地理研究室业务秘书,党支部书记。后调中科院成都山地所,研究员,副司局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