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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鲁藏布江墨脱峡谷考察(作者:杨逸畴)  
          2010-06-21    【关闭】  
 

作者:杨逸畴*

在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地区,生活着门巴和珞巴族人。门巴族总人口,1990年时不足7500人,墨脱地区有5000多人。珞巴族共有2306人,也多住在墨脱地区,是我国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高耸的喜马拉雅山和苍茫的原始森林,奔腾咆哮的雅鲁藏布江造成的交通封闭和障碍,使墨脱成为全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像一处与世隔绝的“孤岛”。这里一年只有的三个多月(7—10月),雪化山开,方可徒步翻越海拔4000--5000米的雪山垭口与外界相通。每到此时,庞大的有如长龙般的背运队,浩浩荡荡地翻山越岭,将食品、建材、日用品等背运进来,其总量达500吨以上。墨脱经济的运转就是靠门巴和珞巴人的脊背和双脚支撑着。

门巴人和珞巴人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重复着远离现代文明的刀耕火种和狩猎、采集劳动生活。门巴人和珞巴人是非常好客的民族,并以能留住客人为荣,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都会热情地迎进家门,拿出他们最喜欢吃的肉干、荞麦饼、酥油茶、酒来款待。他们崇拜自然,祭祀土地、森林、山神和五谷。杀鸡占卜和树葬是珞巴人独有的生活习俗。

我们考察队在大峡谷最南端的希让村住了下来。希让村离雅鲁藏布江江面只有200米,下到江边的路上长着芭蕉树、竹林,一阵暴雨过后,树叶上挂满了晶亮的水珠子,地上铺着厚厚的枯叶,坡很陡,根本没法走,大家干脆坐在地上一路滑下去。

希让村是一处大居民点,建在不大的平台上。房子都是用粗粗的竹子搭成的,前边一排大房子有阁楼,架着独木梯,阁楼里住人,房内吊口锅,地上是烧明火的灶,竹楼下养牲口。后边一排小房子,用来做储藏室。老乡种鸡爪谷,当地人叫“蔓稼“,一年两季。稍高的山坡则种一年一季的早稻。原始林里开荒种地,放一把火,烧出一块地,用木棍捅个洞,点粒老玉米。原始林像开了天窗一样,东一块西一块。这就是典型的刀耕火种。

门巴人和珞巴人不分男女老少,都能大碗豪饮,龙其是男人,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大部分粮食都用来酿蔓稼酒、米酒。家家都摆着一排用来盛酒的竹简,谁家的酒筒多,表明谁家越富有。客人来了,女主人拿把大勺,掏上一大碗酒,请客人喝。出远门时要喝壮行酒,回家了还要喝接风酒。

我本来酒量不大,一大碗酒下了肚,人立马就迷迷糊糊起来。因为要拍摄劳动场景的照片,女人们很高兴,忙着穿衣打扮,领我们往蔓稼地里走。这里有西藏江南的风味,芭蕉林、竹丛、水稻田、小竹楼,风景不错。风一吹,我的酒劲儿上来了,两腿不听使唤,人晃晃悠悠的。只听见门巴女人“叽叽杂杂”地笑话我。到了地头,她们拿着弯刀收割蔓稼,我举起像机开拍,看着镜头里漂亮衣服在晃动,可是照像机却怎么也拿不稳,头晕得不行,于是只好躺在蔓稼地里足足睡了一个多钟头。头一次进入大峡谷工作,就实实在在地领受了门巴老乡的热情。我把这段经历记在笔记本上,叫“酒醉误事”,引以为戒。

这里靠近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二十世纪初,英国外交大臣麦克马洪,勾结印度统治者,单方面划定一条“中印边境线”,西起不丹,向东延伸至中印东段边境地区,将喜马拉雅南坡属于中国的9万平方公里领土(相当于浙江省的国土面积),划给英国统治下的印度。当时西藏的统治者没有签字,中国政府从未予以承认,因此“麦克马洪线”是非法的。我每次进入大峡谷探险考察,总忘不了这块我国神圣领土。在希让,我们常用高倍望远镜望向那片领土,每次都让我感慨良多,并激发作为中国科学家的责任感。我们不能忘记,那里还有9万平方公里的神圣国土,我们要为自己的祖国做好科学考察工作,只有经济发达,国力增强,才能维护国家领土完整。我总是在心中如此激励自己,对大峡谷的情缘也更深了。

离开希让村,考察队溯江往北走。地质考察要同时在江两岸工作,对比河流的发育和地质构造。江上很少有桥,过江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溜索。对科考队员来说,不冒着生命危险攀溜索,就意味着要放弃许多重要的考察,得不到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而过溜索,那惊,那险,每一次都可以说让我们一辈子难忘。

架溜索桥时,老乡们先用箭将细绳射到对岸,然后用细绳引导粗绳再将藤索或钢索拖到对岸,固定在大树或石头上。溜索垂在江心形成弯弯的弧形,人靠着惯性溜到江心后,另一半路程要靠自己用手一点点攀过去。过一次江,考察队得用一天时间。

过溜索桥时,需将身体放在腰背下的藤圈上,仰面朝天,手脚攀住溜索,然后借助手脚之力一点点地挪向对岸。有时用一块架在钢索上的树叉,树叉上沫上酥油,弯木两端有缺刻。过索桥时,人将绳子从胯下穿过,绳子两头套在木头缺刻上,用绳套托着身体过桥。

从高处向低处滑,下面是波涛汹涌、奔腾咆哮的江水,人的生命,就系于这一索、一绳、一藤上。江风把人吹得在空中悠来晃去,第一次过江的人,内心都充满了极度恐惧。

一天,考察队准备过江,一位老乡跑过来说,桥头石崖下有一群野毒蜂,过江太危险。老向导说,只有在大雨天或夜间过江,毒蜂才不会出窝叮人。夜幕降临,天下起了雨,大家打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桥头,一名民工小心翼翼地扣好绳索,首先过桥,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随后,一个队员将身体用绳索套好,镇定一下情绪,两脚分开,开始借助重力下滑,刚滑出10来米,猛听得“咔叭”一声,弯木头断了!他赶快双脚扣住钢索,手脚同时用力将身体支起,再用一只手把弯木的槽嵌入钢索,然后继续下滑。他极力保持身体的平衡,用尽双臂的力量一把一把地把身体向上攀。当他双脚在对岸再次落地时,仿佛又从阴间重新回到了人世。这样的凶险经历,考察队员们几乎人人都遭遇过。“那滋味,就好像是一脚伸在了天堂,另只脚踩进地狱一样”。我们从墨脱出来的人都这样说。

考察队从希让村往上沿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一直走了三个月,走到这次考察的终点,然后溜索过江到扎曲村,再沿帕龙藏布江走到川藏公路的通麦。在扎曲村等了半个月,才等到回程的汽车。此时已经是一月中旬了,大雪已经封山,一路跟着考察队的民工,也回不去了,得等到六七月开山时,才能往家转。

至此,大峡谷只剩下从白马狗熊到甘代沿峡90公里无人区,我们还没有进入,考察队员们期待着走通这90公里,并作科学考察,相信那里还有不少秘密在等待我们呢!



*杨逸畴(1935—),1957年至退休在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