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秉维*
中国科学院、国家计划委员会地理研究所同志在选辑的《左大康地理研究论文选》行将付梓之时,嘱为写一序文。我临楮命笔,潜然泪滋,怅望天涯,百感交集。 1953 年,我从上海调来北京工作时,左大康同志已在北京工作站任职。当时,他是工作站秘书,行政工作很忙,我不过问行政,所以与老左接触很少。不久以后,他去莫斯科大学地理系进修气候学。1949年前,他在浙江大学史地系,大半时间从事学生运动,毕业以后,又未参与研究工作,深恐其到苏作研究生,难与同学并驾齐驱。不料他竟以过人的勤奋,在出国前准备期间,在俄语与数理化方面,打下了必要的基础。在莫斯科大学期间又顺利地完成了学业,获得了副博士学位。我第一次认识地理学家左大康,是在看到他所写的关于新疆气候的报告。他回国以后首先投人中国辐射平衡的研究。竺可桢教授坚持要在中国科学院设立地理研究所,其主要目的就是要和地质研究所一样,探讨工农业发展的资源基础。地质学的工作,要有助于了解矿产的形成;地理学的研究要有助于了解农业所依存的环境。50 年代竺老亲自领导的自然区划工作,在科学规划制订中,一致赞成竺老提出的地理学要为农业服务的建议。为此,竺老想从植物的光能利用方面做一些研究,以从地表水分热量平衡寻求自然地带的规律性,但缺少气候辐射资料。老左于1960年开始辐射研究工作时,气象局的领导说:“我们进行了几年的观察,却从来没有谁来要过观测资料,因此有人曾主张取消这项观测。”可见当时人们并不认识这一研究的意义。然而,辐射不但对农作物及其他植物生产有重要意义,而且是气候形成的最基本因素。老左利用这些观测资料,领导一个组系统地做了许多研究,其主要成就,可从本文集的文章中略知涯要。对此我只拟指出几点:一是没有他的工作成果,竺老和我关于农业自然生产潜力的工作就无法起步。他和他所领导的同志除了利用气象局的观测资料以外,还自己进行观测,成了竺老所积极提倡的实验地理学中的一支重要劲旅。二是在十年动乱以前,老左已经看到卫星辐射的发展前途,并为此作了相当充分的业务准备。当时竺老和我虽然都不否定这一看法,但认为步子可以放慢一些,事实证明,我们的思想是偏保守了。可惜的是当我国可以接收卫星资料时,十年动乱已经开始,老左当时的处境已不允许他在这一领域中发挥应有的作用了。三是老左自己在1965年以后,虽已较少直接参与辐射研究,所内致力于此一领域的人员也分散在不同任务、不同课题之下,然而,却仍然取得了不少成果,其中一部分在国内是新开拓的园地,还有一些在国际上也是发前人所未发的。这些成果的取得不是一手一足之烈,都是直接间接与老左的倡导藕断丝连的。例如,老左虽不直接领导北京(大屯)农业生态试验站的工作,却常亲自检查该站辐射观测记录,指导工作,气求声应,由此可见一斑。
1973-1983年,老左在地理研究所先后主持了体制改革,担任业务处长,副所长。我虽然是所长,但所长所应挑的担子,实际上大部分压在他的肩上。我没有能力和精力多管组织领导工作,能者多劳,便成为理势之所必然。在这一客观情势下,老左不但表现出他沉着理繁治纷的能力,而且对于如何发展地理学和地理研究所的工作,亦胸有成竹,可说与竺可桢教授的思想息息相通;而在应用新技术方面,则走得比竺老更远。他直接主持的研究工作,以南水北调与华北平原农业发展研究为主,其研究领域比之过去以地表辐射平衡为主扩大了许多。此后,他担任地理研究所所长,前后八年。在八年中,科学院实行所长负责制,任务繁重,倍甚以前,而全所面貌焕然一新,建立了经济地理部,资源与环境信息系统国家重点实验室、禹城和北京农业生态试验站。这期间他自己领导和参与的工作,最主要的有两个方面:一是于地理研究所在禹城16万亩中低产田改碱试验区中,选定改得最差的一万多亩,订立五年攻关合同,三年便超额完成任务,旋即于“七·五”期间将工作扩大到33万亩,亦取得了显著的增产效果。这些试验成果与地方协作,在禹城全县推广后,全县粮食产量由1980年每亩260公斤,至 1989年提高到780公斤,且自 1984年以来,未出现徘徊局面。1989年起这一工作向鲁西北推广,第一年即取得增产实效。老左在继续这些工作之外,二是又负责国家基金重大课题“黄河流域环境演变与水沙运行规律”的研究,且在他生前已取得了重要进展。这一任务与南水北调,华北平原整治、开发唇齿相依,互为表里。许多问题的解决都需要在这三方面有真知灼见,兼顾统筹。方冀他数十载的辛勤,终将发挥特别重要的作用,不图竟未尽天年,即抱志长往,不亦悲夫!
左大康教授在科学上的贡献,由此书可略知涯要。我希望读者,特别要注意到两点:一是在他准备去苏联以前,科学基础比较薄弱,此后竟能于较短期间,以过人的勤奋,充实提高,登堂睹奥。二是他于十年动乱之后,由领域比较有限的基础转而进入广泛得多的领域,跨越基础与应用两方面,取得写在纸上和大地上的卓著成就。这两次转变都是难能可贵,值得人们钦佩的。
(原载《左大康地理研究论文选》,科学出版社,1993年。原文为文选序,文题为本次编辑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