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 杨逸畴）

 

　　干旱地区，特别是大沙漠中，胡杨与红柳尽人皆知，而且备受讴歌。1991年8月，我们深入大漠腹地考察，体会更深。它们常常是我们在干热沙漠中生命接近极限时的救命树。我们也常用胡杨、红柳的精神鞭策、激励自己。在沙荒地，在盐碱滩，在干早的荒原，几乎都能见到它们的踪迹，而它们也是克里雅河、和田河荒漠河岸林的主体，甚至可以说是荒漠中一切生命的依托。它们历来被人们喻为斗沙漠、战干旱的“英雄”，也实在是当之无愧的。

 

 

沙漠胡杨

 

　　胡杨，俗称梧桐，维吾尔语叫“托克拉克”，是一种杨属乔木。树干通直，可高达20米，寿命为150年左右。10岁前的“幼年”时期，叶狭长，生长于细长柔顺的枝条上，人们常常把它误认为柳树。10岁后的“青壮年”时期，它又在树冠上生长出卵形、阔卵形或三角形的叶片，又好像大小兴安岭的桦树。直到“老年”期，整个树冠才为椭圆形的叶子所代替。这种不同发育阶段，不断改变外部形态的生物学特征，是我国所有树种中最独特的。因此。胡杨又有“变叶杨”、“异叶杨”之称。当我们来到高大的胡杨树下，抬头仔细观察，就可看见繁茂的树叶间结着一串串浅黄色的蒴果，它们正张着小嘴，不停地往外“吐”着“雪花”。抓住一把飘然而下的“雪花”看，原来是比芝麻还小的胡杨种子，凭借身上的冠状绒毛，随风飞动，到处传播。据说，它们一旦降落在湿润泥土上，只要几十个小时，便能生根发芽。我想这也是它长朝适应干旱严酷环境被逼出来的特性吧！不但如此，胡杨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它根系特别发达，耐干旱，耐盐碱，抗风沙，能在夏季酷热，冬季严寒，年降水量只有几十毫米的恶劣自然条件下生长，是干旱荒漠中土生土长的优良树种，被人喻为“沙漠中的勇士”。它像所有沙生植物一样，不仅有发达的根系，厚厚的树皮，体内还贮存着大量水分。生长的环境越干旱，体内贮存的水分越多。如果用锯子将树干锯断，就会从断开处喷射出一股股黄水，宛如涌泉。这种现象也是许多树木所没有的。

 

 

沙海“英雄树”——胡杨

　　　

　　植物学家告诉我们，胡杨还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杨树品种。在我国库车千佛洞和敦煌铁匠沟的第三纪渐新世地层中，曾发现过它们的化石，距今已约有6500万年。如今，世界上胡杨已很少见，除中亚、北非一带的沙漠和干旱荒漠中尚有少量生长外，我国新疆是胡杨分布最广、面积最大、资源最多的地方。特别是塔里木河、叶尔羌河、和田河、克里雅河两岸，胡杨林构成几百公里长的天然绿色走廊，为世界其它沙漠所罕见。这些原始胡杨林的存在，对阻挡流沙移动、改变恶劣气候、维护生态平衡，有很大的作用。

 

　　胡杨是最耐盐碱的树种。它的木质部和树叶里都含有很多盐分。一株生长20年的胡杨，在一年内落到地面的树叶，经过腐烂分解后，竟可以给土壤表层增加0.5公斤盐类。正因胡杨各部含有丰富的碳酸钠盐，所以在林区常见胡杨树干伤口处积聚着一大块白花花的苏打，土名叫做“胡杨泪”或“胡杨碱”。胡杨碱用途很广，可以食用，可以制肥皂，也可以用于做罗布麻脱胶和皮革脱胶。胡杨木质坚硬，荷重可超过天山云杉，是优质的建筑材料。它的嫩树枝、树叶营养丰富，含有大量的钙和钠盐，是牛羊爱吃的饲料。所以沙漠中的胡杨林，又是人们发展畜牧业的天然牧场。

　 

　　天然胡杨林的保护是一个亟侍解决的问题。目前，主要由于不合理的人为开发。无论是在和田河还是在克里雅河，天然胡杨林面积已有缩小趋势。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克里雅河下游的考察中，我们只在琼麻扎地方才真正看到两棵原生的完整胡杨树。而其它的胡杨几乎都被剃过光头(砍下树冠的嫩枝叶做饲料)，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头木”作业。胡杨的嫩枝绿叶是最好的精饲料，因此它们几乎无一幸免都要被 “砍头”。而琼麻扎这两棵原始胡杨的幸存，我想主要还是托庇于它长在琼麻扎(大坟地)之前，托庇于长眠于此的大阿訇的亡灵和宗教的保佑吧!

 

 

被砍头的胡杨树 

 

　　红柳，在碱滩、干旱的荒原，都能见到它的踪迹。漠漠蛮荒，一丛丛细细的绿叶，红红的枝干，丝丝粉红色的花蕊，它给荒旱的大漠带来春天的绿，带来生命的美。它的顽强，给人以启迪；它的美艳，给人以振奋。所以，它和胡杨一样，被人们称为“大漠英雄树”。它在生长范围上，在对环境的适应性上，比胡杨还强过许多。因此，我们看到在胡杨退缩的地方，

红柳就自然地取而代之了。

　 

　　红柳的正式植物名叫柽柳。早在2000年前的《汉书》中就记载了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南角的鄯善国“多葭苇、柽柳、梧桐、白菜”。而柽柳在新疆出现的历史，可上溯至少2000万年，在盆地周缘库车一带的晚第三纪上新世地层中，即已发现柽柳属植物的孢子花粉。经过上千万年的风雨，红柳如今在新疆的荒漠植被中占据了重要位置，与胡杨、梭梭一道号称新疆荒漠林的三大树种。

 

 

红柳沙丘

　　全世界柽柳属植物90余种，其中我国有18种，占全部种类的五分之一。新疆的柽柳不但种类多，而且有不少特有种。如著名的塔克拉玛干柽柳(又名沙生柽柳)和莎车柽柳、塔里木柽柳等。

　 

　　红柳自然是以红色为其外貌特征了。这红色，一是在其枝干，一是在其花瓣。红柳的树枝有两种，一种是木质化的生长枝，另一种是木质化生长枝上发出的营养枝。营养枝为绿色，与其上鳞状的退化叶一样具有同化功能。生长枝的外皮则呈红色至紫红色，构成红柳的基本色调。柽柳花序为总状花序，其花瓣为不同程度的红色。在盛花期红枝红花，红上添红，煞是好看。在红柳的盛花时节，确有一幅勾人魂魄的景象：满树满枝红色，竟是一片火烧云了。尤其是多花柽柳，花开时节，满树竟没有一点绿色，正如一团火球。又有多枝柽柳，一年几番开花，被人们称为三春柳，其艳其美，是可想而知的。

　　　

　　红柳在荒漠生，在荒漠长，在荒漠地区人民经济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它不仅能防风固沙，在维护生态平衡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且，它略带咸味的嫩枝是很好的饲料，柔韧的枝条是编筐的好材料，其干可做工具用材，建筑用材，而且是很好的薪材。不过，它的广泛的经济用途，也给它带来了厄运，随着垦荒的发展，人口的剧增，红柳林面积已急剧缩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