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科学报    作者：王佳雯 胡萍 邓腾    发布时间：2016-4-20 　  

　　日前，媒体曝光了江苏常州外国语学校在重污染地块附近新建校址，致近500名学生先后出现皮炎、血液指标异常，甚至个别学生查出患淋巴癌。 

　　报道一出，舆论一片哗然。随着事件的不断发酵，相关政府部门不断发声，更有当地政府机关直指媒体报道不科学，并对该校597名学生进行体检，最终确认133名学生部分检查指标异常。 

　　科学看待污染致病 

　　出问题的常州外国语学校新址地处常隆地块，该地块曾因三家化工企业在附近生产致重污染。 

　　当地政府去年曾对该地块开展土壤修复工作，并于今年2月中旬进行验收，得出“空气质量监测完全达标”的结论，后又对常州外国语学校校区室内空气、土壤、地下水进行检测，认为其“均符合国家标准及相关要求”。 

　　通过环评的地块是否是该校学生身体出现异常的原因，显然当地政府与媒体的看法有所不同。就此，记者向相关专家进行了求证。 

　　报道中称，当地如氯苯、四氯化碳等污染物存在严重超标。据中科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院医药所副研究员罗茜对这些物质及其可能对人体产生的危害进行了解读。 

　　“氯苯在人体内有积累性，会逐渐损害肝、肾等器官，同时对皮肤和粘膜也具有刺激性。”罗茜说，“目前认为四氯化碳无致畸和致突变作用，但具有胚胎毒性。” 

　　长期从事污染土壤修复的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环境所环境修复中心主任陈同斌也表示，虽对事件感到震惊，但还是应客观、科学地看待此次事件。 

　　“媒体的报道中有提到白血病和淋巴疾病，这与污染并不能形成因果联系。”陈同斌解释称，污染在短时间内使人罹患上述两种疾病有一定的可能性，但可能性较低，在较长时间尺度内其患病几率才会增高。 

　　另据他介绍，事件中提及许多学生出现的皮肤疾病，很可能是由污染引起的亚急性中毒现象，但其中所提及的地下水污染与学生患病之间也并无直接因果关系。 

　　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郭新彪也表示，如氯苯、四氯化碳等物质，虽然有毒性，但是与癌症的关联不太密切。因而，学生症状与污染物之间的关联，还有待在分析当地化工企业生产工艺、测定环境浓度并对学生进行有针对性的检查后，才能进一步确定。 

　　毒地“潜伏”并非个案 

　　空气污染和水污染，当下已引起从政府到百姓的最广泛关注。然而对于土壤污染后果的严重性，却存在一定的“公众意识缺失”。 

　　中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所研究员董锁成告诉记者，“垃圾围城”带来的生态风险在此事件中得到了集中体现，这其中反映出的生态环境问题，是我国几十年工业化历程中逐步积累的结果。 

　　“如今很多环境问题还没有引起社会各方的足够重视。”董锁成告诉记者，我国有600多个城市，其中许多环境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因而如常州污染事件的类似情况在国内其他地方很可能也存在。 

　　土壤修复专家、华南农业大学教授吴启堂则表示，因为没有公开的土壤污染信息，类似情况是否是个例很难判断。他强调，最重要是“信息公开”，正因为各地土壤污染情况没有公开的信息，公众、甚至一些建设部门都不清楚污染地块的情况，类似于常州污染事件才会带来如此恶劣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土壤污染在所有环境问题中有它的特殊性。 

　　“土壤是一个接纳污染物的受体，起到容器的功能，就像垃圾桶，但当垃圾桶破损时，就变成了污染源，这是一个互为因果的过程。”陈同斌说。 

　　在各类会议上，陈同斌一直提醒各界对土壤污染的严重性予以重视。他强调，水体和空气难以存储污染物，而固体的土壤却容易累积污染物。当污染物浓度高到一定程度后，一旦进行建筑施工等开挖作业，就会使污染物泄露到空气中，成为严重污染源。 

　　土壤污染如何治本 

　　有消息透露，常州事件涉及的污染地块采用了焚烧方法进行修复。对此，陈同斌表示，事件中涉及的受污染土壤量比较大，“用焚烧的方法是烧不完的”，他强调，“在小剂量时可以采用的方法，去解决大剂量的问题往往是不可靠的。” 

　　“很多人认为将污染土壤烧了或埋了就万事大吉，这暴露出管理部门和公众对土壤修复难度和科技瓶颈的理解不充分。”陈同斌解释道，即使土壤修复在科学技术上有所突破，但如果在工程应用、实际应用中不可行也难以推广。 

　　据吴启堂介绍，如今国内在场地修复技术上与国外还存在一定的差距，但事实上真正影响土壤修复推进的并非技术因素，而是污染治理的高昂成本。 

　　土壤修复存在重重困难，而面对全国不断暴露出的土壤污染问题，专家透露，许多污染地块采用建生态公园等方法予以简单处理，以“掩盖污染源”。董锁成告诉记者，类似“毒地”修复手段，就像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让公共卫生安全危如累卵。 

　　同时，此次事件中“把关者缺失”问题，也引起专家的热议。 

　　“由 于环境监管部门、资源使用等相关部门对’毒地’的重视不够，层层把关疏漏最终才将问题汇聚到学校。”董锁成称，对于常隆这一污损地块，做项目调研时就应该进行环评，明确指出其危害，并提出整改方案，相关部门应按照环评报告严格把关。遗憾的是，环评工作的滞后及监督执行的不严格，最终导致决策失误。 

　　采访中多位专家指出，环保部门应当在类似环评工作中把好关，不能为经济利益，让环评工作层层失守。 

　　对于此次常州事件，专家建议，当务之急应尽快对该地块进行修复与治理。“我建议把这一地块建成环境污染重大事件警示基地，作为一个反面典型，教育人们加强环境保护意识。”董锁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