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 李明森)
1976年6月9日,我们终于拔营启程,向神秘的羌塘无人区进发。
作者(左一)与队友策马藏北无人区
我们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沿着一条不甚开阔的山谷向北前进。由于今天是开始向羌塘无人区进发的日子,大家显得精神抖擞、格外兴奋和激动,就连胯下的马似乎也都理解我们的心情,不断地嘶鸣着,并且撒开四蹄奔跑起来,任你勒紧缰绳也控制不住它们,只得听之任之。结果这几十匹马驮着我们这些不甚熟练的骑手像赛马似的争先恐后,互相追逐起来,原先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队伍,一下子乱了套,队长也有点着急。幸亏这些驮马并非千里良驹,疯跑了一阵之后也就累了,步子慢了下来,稍驯顺地听从我们的使唤,较为整齐地列队缓步前行。此时,随同一起出发的由100多头牦牛组成的运输队伍则远远地被拉在后面。牦牛是青藏高原特有畜种,它体格粗壮,力大性猛。身披黑色或棕黑色(极少数为白色)长毛,有时毛长可及地,又因其心肺发达、血液中“载氧工具”——血红蛋白含量高,红血球数量多,所以它既耐寒,又耐低氧和低压,非常适应高寒缺氧的酷劣环境。但它不耐干热,因而在海拔3000米以下的低地区较罕见。牦牛不仅能提供肉、乳、毛、绒和皮张等畜产品,还能作驮运、耕地和骑乘等用途,素有 “高原之宝”的美誉。另外,牦牛粪还是高原居民们的主要燃料和农家肥料。可见,牦牛在西藏人民生活中所起的作用是多么重大!通常,作为运输工具,每头牦牛长途驮运可负重80~100公斤,日行40~60公里。但由于我们这次所经过的羌塘高原,气候干燥,沿途牧草稀疏低矮,并非牦牛埋想的生活环境,所以身负重担的牦牛行走较慢,平均每日仅能走20公里左右,这次远征羌塘无人区,对牦牛来说,也是任重道远,同样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考察队员用干野牦牛粪煮水
穿过了山谷,我们登上一个无名的分水岭高地。我们立马眺望四方,映入眼帘的是那浩瀚无垠的茫茫原野。它是那样辽阔壮观,令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然而它又是那么沉寂肃穆,给人一种十分幽僻荒凉的感觉。除了我们这些刚刚闯入的不速之客外,在这块土地上看不到一缕炊烟,毫无人类活动的踪迹,可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波状起伏的缓丘和低岗犹如大海波涛滚滚、涌向遥远的天际,宽展的谷地与坦荡的湖盆洼地错杂散布在这无数个波峰般的丘岗山峦之间,加上那疏朗稀落、寒意未尽的枯黄微青的草丛覆衬其上,构成了一幅异常单调、平淡而又充满神秘氛围的旷野莽原景色。这种粗犷、豪放而又极为原始的风貌,是羌塘高原留给我的最初印象,我们也由此开始了对这块陌生的并被某些人称为“死亡土地”的认识。
在太阳当顶时,队伍在一块空地上停下休息,大家下马席地而坐进餐,我跟大家一样打开水壶盖喝着早晨在色瓦灌满了的现已所剩无几的凉水,啃着干巴巴难以下咽的压缩干粮,同时也轻轻地揉摸着左肩上那被越来越觉沉重的步枪背带磨得红肿的肌肉。我这个从未当过兵、扛过枪的文弱书生,仅仅扛了半天时间的枪,就显得如此狼狈,说来真惭愧! 勉强填饱了肚子后,大家也顾不上休息,你采植物,我挖土壤剖面,他拿地质锤子敲打岩石等等,都又抓紧时间分头在附近察看忙碌起来。
傍晚,我们在一海拔4750米的山间宽谷内安营扎寨。傍近的小溪,只有一股涓涓细流,勉强够我们汲取饮用。做晚饭肘,曾见邻近不远的山沟里有藏黄羊在那里出没。故饭后休息时,我扛着枪赶去那儿想试试枪法,看我有没有运气能打获一只上贡给我们的“亲王”。无奈黄羊们太机灵,不让人靠近,隔着老远我放了一枪,连根毫毛都未碰着,空手而归。看来,这猎手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光枪法要好,还得要有耐心和经验。这些我一样也不具备,徒劳而返是必然的。
(作者简介:李明森,地理学家,196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质地理系。中国科学院自然资源综合考察委员会(现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40余年来,曾先后参加中国科学院组织的西南地区、青藏高原等地综合科学考察。从1973年起,前后20多次进入青藏高原地区,从喜马拉雅山、雅鲁藏布大峡谷到羌塘无人区和横断山区,都留下了他的足迹。)